文︱陆弃

2025年6月，美国高校与联邦政府之间的政治冲突再度升级。哈佛大学修改诉状，直指特朗普政府“暂停国际学生签证”政策违宪、滥权、侵害学术自由，并于6月5日获得联邦法官紧急限制令，阻止新政生效。这并非孤立事件，而是特朗普政府对哈佛大学持续围剿行动的又一高点，从拨款冻结到联邦合同清零，再到签证禁令，全方位打压毫无掩饰，昭示出白宫对自由学术堡垒的公开宣战。特朗普“清洗教育阵地”的激进行动，正把美国高等教育带入危险的党派对抗深渊，其背后折射出的，是一场关乎美国价值观本质的制度战。

按照特朗普政府6月4日颁布的公告，所有准备赴哈佛大学学习的国际学生，将在未来六个月内被拒绝入境，任何学术交流与联合科研合作也一律冻结。白宫将这一政策包装为“国家安全优先”，声称外国学生可能带来“技术外泄”“意识形态渗透”等隐患。但哈佛大学并未忍气吞声，而是迅速诉诸司法，指控该政令是“报复行为的变种”，不仅违法，而且违宪，是对美国高教体系核心原则，学术自由和国际开放性的正面撕裂。

这一点，联邦法官巴勒斯的裁决已表明态度。在其颁布的两页临时限制令中，明确指出特朗普政令若实施，将对哈佛及其学生群体造成“直接且不可挽回的损害”，并将教育体系“政治化、工具化”。巴勒斯法官本就是上月“叫停”特朗普试图废除哈佛国际学生招录资质政策的司法力量，此次再度出手，无疑是对白宫政策滥权的司法回击。这一裁决不只是程序性胜利，更象征着美国司法系统尚未完全沉沦于总统行政命令的阴影之下，亦是学术界对抗权力压迫的关键支撑点。

然而，这场风暴的本质绝非“签证管理”或“安全技术性问题”那么简单。特朗普政府对哈佛的敌意，并不是从移民议题开始，而是从政治立场与意识形态差异延烧而来。哈佛大学作为美国高等教育的精神象征、自由主义阵营的重要支点，在移民、种族、环保、疫苗、堕胎等多个议题上持续对抗共和党主张，其教师与学生群体也是美国自由派知识力量的集中体现。在特朗普的眼中，哈佛不仅是大学，更是一处“政治对手的训练营”。正因如此，冻结拨款、查税、撤销联邦合同、限制招生，无不指向一个目标，削弱哈佛的制度资源，压缩其影响空间，将其置于“合规顺从”的管控秩序之下。

而从更广阔的国际背景来看，这场“签证封杀令”更具象征意义。在美国以“国家安全”为名限制科技交流、打压中国学者、封堵外籍研究人员的系统性策略中，哈佛成为制度抗争前线。一旦成功打破哈佛的抵抗意志，未来对麻省理工、斯坦福、耶鲁等高校施以同样手段，几无制度性阻力。而国际学生，尤其是来自中国、印度与中东国家的高端人才，则会首当其冲成为“政治代价”。在这一治理逻辑下，教育的开放性与多元性被刻意排斥，取而代之的是“技术围墙”“签证干预”“背景审查”三位一体的排他式安全框架，美国学术界将面临前所未有的萎缩与孤立。

但特朗普的操作不仅令教育界哗然，也在政坛掀起巨大波澜。民主党参议员已在国会呼吁通过《学术独立法案》，试图立法限制联邦政府对高校的签证干预行为。而共和党内部，虽然大多紧随特朗普路线，但也不乏担忧其政策可能引发“高教反弹”与“人才逃离”的声音。毕竟，哈佛大学每年为美国带来的经济价值、科技成果转化与国际声誉积累不可忽视。一旦高校失去全球吸引力，美国作为创新大国的地位也将动摇。这不仅是一个大学的胜败，而是整个国家未来竞争力的系统性退步。

在此背景下，哈佛诉讼可视为一次制度反抗的风向标。其挑战的不仅是总统政令本身，而是针对一个趋势，当行政权以“国家安全”为由侵蚀大学自主、限制科研自由、压缩国际交流时，制度内是否还有防火墙？司法是否仍有救济功能？哈佛大学此举正面迎战，或可为其他高校树立范例，也将为后续移民与签证政策带来巨大连锁效应。

美国高教体系历来以“国际性”作为其核心优势。从冷战时期吸纳东欧与苏联学者，到21世纪广收亚洲科研人才，这种对外开放与内部自由的双重路径，是其创新与繁荣的根本动力。而一旦特朗普政府开启系统性清洗，不仅将撕裂大学与政府的合作关系，也将使美国失去全球学术高地的合法性。更不用说，数十万国际学生带来的学费、消费与文化输出，也支撑着美国大学产业链的正常运转。一旦以政治为刀，断绝其源，无异于自残未来。

特朗普对哈佛的持续打击，既是政治报复，也是体制改造。这场由签证而起的教育战线，对美国而言是选择民主制度底线与威权行政扩张之间的分水岭。哈佛大学已用行动证明，即使面对强权与封锁，仍有声音敢于抗争，仍有空间诉诸法理，仍有群体坚持理念。这不仅是为了哈佛，也是在捍卫一个国家是否还配自称“自由世界灯塔”的最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