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文雨

特朗普终究还是对新能源产业下手了。

2025年5月22日，美国众议院以微弱优势通过了特朗普政府力推的“大而美”法案（One Big Beautiful Bill Act，下称“OBBB法案”），其中关键一项变化就是大幅削减拜登政府《通胀削减法案》（IRA）中的清洁能源补贴。

法案在众议院通过后，美国光伏行业一度寄希望于参议院能够软化众议院在“OBBB法案”中的某些规定，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实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乐观。

【开新能源进程的倒车】

“OBBB法案”关于新能源产业的内容主要是两方面。

一是补贴退坡。

以光伏为例，按照现行法律规定，投资税收抵免（ITC）2032年才开始逐渐退坡，此前众议院通过的版本要求2029年就开始退坡，6月16日参议院发布的修订草案更是进一步提前到了2026年。再比如储能，众议院提交的法案要求大储ITC补贴在2029年开始退坡，到2032年起为0。

二是排他性条款。

“OBBB法案”给出了更加严格的外国特定实体抵免限制，具体做法是在股权比例、技术合作等各个维度设限，力图将中国企业排除在税收抵免之外，进而削弱中国企业的竞争力。

比如，众议院通过的法案中专门新增了有关许可协议的条款，如果一家企业和中国公司的技术许可协议金额超过100万美元，那该企业就将失去获得补贴的资质。还有，一旦被认定关键原材料、关键配方、生产设备、重要技术等来自被禁止外国实体，那使用这些原料、技术、授权、设备的美国企业就会失去税收抵免资质。

很明显，一旦“OBBB法案”后期真的落地施行，对整个美国新能源进程的拖累将相当广泛而严重。

据彭博新能源分析师测算，如果最终仍然按照原法案施行，那2025年至2035年期间美国光伏的累计新增规模将比之前的预测下降约5%，而住宅和商业光伏的下降会更显著。

在此之前，IEA（国际能源署）曾乐观预计2030年美国市场电动车销量将高达950万辆，但现在J.D. Power已经根据最新政策变化将2030年美国电动车的销量预期调低至420万辆。

IRA期间，大量企业因政策扶持而取得显著发展，如果接下来潮水褪去，过去在美国新能源市场参与分蛋糕的很多企业可能都要面临裸泳的风险。

【倾巢之下难有完卵】

美国新能源市场有两个特点。

其一是规模大。

国际能源署光伏电力系统计划（IEA PVPS）发布的《2025年全球光伏市场纵览》显示，2024年美国新增太阳能装机47GW，新增规模仅次于中国。另据《储能产业研究白皮书2025》，2024年全球新增投运电力储能项目装机规模达到82.7GW（吉瓦），其中美国占比15.9%，超越欧洲重回全球第二。

其二是质量高。

这里主要体现为利润空间大，很多中国企业现在在国内市场亏钱，但在美国市场却很有赚头。以光伏为例，2024年晶科能源、晶澳科技、天合光能和隆基绿能在中国境内的毛利率分别为-10.41%、-7.98%、6.36%、4.39%，但它们在美洲市场的毛利率在13%-34%不等。

▲图源：界面新闻

储能也是一样，行业黑马海辰储能去年国内业务的毛利率只有8.1%，但海外毛利率却高达42%。

▲截取自招股书

正因如此，当国内市场陷入严重内卷的时候，美国等海外市场就成了部分新能源企业业绩增量的关键抓手。

2024年，晶科和晶澳等光伏企业的美洲收入占比分别达到24.26%和23.37%。2022年，海辰储能的海外收入还只有3万，到去年直接飙升到37亿，海外收入在不到三年时间里翻了10万多倍，这也是实现高成长性的重要原因之一。截止到2024年，海外市场贡献了海辰储能毛利总额的68%。

美国市场繁荣的时候对这些企业是一种拉动，一旦后期市场下滑则势必会带来负面冲击，事实上类似的问题已经开始出现了。

就在不久前，美国第三大储能系统集成商Powin Energy申请破产，预估债务至少3亿美元，其中中国的电池技术供应商是最大未尝债权人。数据显示，Powin Energy的储能电池供应商包括宁德时代、亿纬锂能、瑞浦兰钧、海辰储能等企业。

Powin Energy破产对于宁德时代这种体量的公司或许并不能造成太大杀伤，但对海辰储能来说却不一样。Powin Energy是海辰储能的重要客户，双方于2024年刚刚签署5GWh的大单，丢掉这个优质客户对公司肯定是一种损失。特别是海辰储能目前正处于冲刺IPO的关键时刻，这一事件很可能引发资本市场重新评估公司的估值与前途。

海辰储能肯定不是唯一一个，随着OBBB呼之欲出，大家可能都要未雨绸缪的做出相应对策。据《华尔街日报》当地时间6月17日报道，因美国本地政策不确定性加剧，动力电池供应商远景动力已宣布暂缓美国南卡罗来纳州电池工厂项目，与此同时宁德时代与福特汽车在密歇根州合作的电池项目也面临搁置风险。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OBBB法案给了中国企业特殊“照顾”，但受到冲击的并不只是中国企业，也包括日资、韩资和美国当地企业。

参议院草案公布后，美国光伏企业在资本市场随即遭遇血洗，太阳能租赁公司Sunrun股价暴跌36%，太阳能系统技术制造商EnphaseEnergy下跌21%，面板制造商First Solar下跌19%……

韩国电池企业在美国的业务高度依赖政府补贴，根据财报数据，2024年LG新能源和SK On两家企业获得的IRA补贴合计超2万亿韩元（约14.7亿美元）。IRA补贴是韩国电池企业盈利的重要支撑，一旦这个梯子撤了，随时可能跌落。

从IRA到OBBB，美国对新能源的态度朝令夕改、南辕北辙，最终为这种反复横跳和拉扯买单的都是身处其中的企业。安全和稳定是一切发展的前提，对于当下这种转向明显、影响巨大的政策变化，无论是从业者还是投资者，都应理性审视并高度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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