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马航MH370代理律师张起淮：新搜寻或解开失联案疑点
大象新闻记者 赵丹 受访者供图
2024年3月8日，是马航MH370失联十周年的日子。
2014年3月8日，从马来西亚吉隆坡飞往中国北京的载有239人的马航MH370航班失联，其中有154名中国乘客。
十年过去了，马航MH370的失联乘客家属仍在期盼真相。值得一提的是，2024年3月3日，马来西亚政府宣布重启搜索工作。
除了乘客家属们，还有一批法律工作者也在积极追寻着事情的真相。
每天，失联乘客家属都在无尽的思念中
接受委托，代理马航MH370损失赔偿纠纷案
张起淮，北京蓝鹏律师事务所主任。
在马航MH370失联后，张起淮便接受部分家属委托，开始在中、美两国进行民事诉讼。
“在各地法庭上，我们依据国际民航组织的指导原则和相关国家的法律，要求彻底调查事故原因，追究相关方的法律责任。我们通过收集证据、参与诉讼和调解，为家属争取到应有的赔偿和法律救济。”张起淮告诉大象新闻记者。
张起淮介绍，2018年9月18日上午，马来西亚吉隆坡高等法院就其受理的部分乘客家属提告的损失赔偿纠纷案件进行了开庭审理。
彼时的审理，由吉隆坡高等法院法官谭阿南主持，原被告双方聘请的多名马来西亚律师出庭代理。围绕着被告主体、合同约定、政府责任和蒙特利尔公约适用等问题展开，庭审从当天上午九点持续到中午十二点。
张起淮说：“我当时观摩了案件庭审，并在庭审结束后与案件主审法官见面，就案件争议焦点和后续审判安排，进行了详细交谈与沟通。当时，案件下次开庭确定为2019年6月，仍在吉隆坡高等法院公开开庭审理。”
张起淮（右）与失联乘客家属在美国最高法院
“马来西亚高级法院对诉讼主体变更让人遗憾”
2018年10月30日，也就是在马航MH370损失赔偿纠纷案第一次开庭后的一个多月后，马来西亚高等法院于批准了新马航（MAB）的申请，允许撤销MH370家属对该公司的过失之诉。
而批准这一申请的，正是承审此案件的高等法院法官阿兹祖阿兹米阿特南。
张起淮说：“我曾于2018年9月18日代表后期委托的9名MH370南京家属赴马来西亚，就撤诉事宜与马来西亚代理律师进行协商，并与审理此案的阿兹祖法官就MH370案件进行了沟通。”
“当时阿兹祖法官向我明确表示，鉴于MH370在马来西亚提起诉讼，关于责任的承担问题依蒙特利尔公约审理，但关于损害赔偿数额则由马来西亚法律决定。”
张起淮说：“在MH370案件尚未进入实质审理阶段之前，马来西亚高等法院作出这样的裁决，无疑给马航家属的心理带来更加沉重的打击，以及痛苦和煎熬。因这一裁决的作出，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把真正有执行能力的新马航（MAB）排除在案件之外。”
“更为糟糕的是，在裁决中，MH370家属还需向新马航（MAB）支付7000元人民币的诉讼费。在这一案件中，马来西亚高级法院公然作出这样的裁决，对诉讼主体进行了变更，让人十分惊讶并感到遗憾。”张起淮说。
等待真相是每位失联乘客家属最迫切的渴望
“空难处理存在三大难点”
张起淮表示，关于空难处理的难点，一般会集中在法律适用、管辖、事故调查难度、家属调查方式以及不同国家赔偿标准问题等五个方面。他特别提到，像马航MH370这样涉及美国、马来西亚、中国等多个国家的案件，处理的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张起淮分析称，第一个难题是法律适用。空难的处理是适用国际公约，适用国内法还是他国的法律？尤其是涉及到国际航班，还有进口的飞机，是飞机的问题，比如主要部件发动机的问题，还是其他因素？这些都将影响空难处理的法律适用。
第二个难点问题是管辖。一方面根据《华沙公约》和《蒙特利尔公约》的规定，家属可以选择以下地点之一起诉：1.运输目的地国法院；2.承运人的住所地法院；3.承运人的主要营业地法院；4.承运人签订契约的机构所在地法院；5.事故发生时乘客的主要且永久居所地法院。
另一方面，也要根据事故的责任认定选择管辖。管辖地并不容易确定，像马航MH370，就涉及到美国、马来西亚、中国、英国等很多地方，马航家属起诉的五个被告，包括马来西亚航空公司、马来西亚国际航空有限公司、波音公司、罗尔斯·罗伊斯控股有限公司以及德国的安联保险集团，使得管辖问题变得更为错综复杂。
“另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是我们国家的赔偿标准问题。”张起淮称。
不过，张起淮表示：国际航空事故法律本就复杂，像马航MH370事故这种涉及多个国家和诉讼主体的大型事故尤甚。但不管多么困难、有多少阻碍，我和我的团队寻求真相的步伐也会一直在路上，从未停歇。
“这更是一段情感的征程”
在马航MH370失联十周年之际，张起淮及其律师团队回顾并深化了对这一事件的调查。
在最近的庭审中，张起淮针对马来西亚航空公司提出了16个关键问题，这些问题涵盖了飞机失联前后的多个已核实的方面。其中包含了飞行与维护记录请求、机组与相关人员资质、培训与纪律问题、飞机维修与改装、事故原因与责任等相关方面的详细调查。
这些问题直接指向了马来西亚航空公司在事故处理中的透明度和责任。“我们已依法向马来西亚航空公司及其他相关被告提出这些要求，并期待法院能查明真相，为家属带来公正，同时也为全球的飞行安全提供宝贵的教训。”张起淮说。
同时，张起淮也表示：这不仅仅是一场法律斗争，更是一段情感的征程。当我们深入挖掘这些技术和专业问题时，我们不能忘记背后的那些面孔——那些等待亲人归来的家属，他们的眼泪、他们的坚持，以及他们对真相的渴望。
“这十年，对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无尽的折磨。因此，我们所做的每一份努力，不仅是为了揭示事实，更是为了给予他们一丝心灵的慰藉。”
张起淮律师团队在为开庭做准备
马来西亚政府重启搜索工作
2024年3月3日，马来西亚交通部部长宣布，将恢复对10年前失事的MH370航班的搜索工作，这一消息迅速引发各界关注。张起淮表示，该案仍在受理中，“只要继续搜寻，就会对案件有所帮助。”新搜寻或解开失联案中疑点。
张起淮认为，十年，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迟迟等不到真相的失联乘客家属来说，却是无尽的折磨。
十年中，有些失联乘客家属已经因病离世，另外也有一些家属因为生活拮据，而不得不选择接受调解费用不再追究。但是，还有更多的失联乘客家属还在继续苦苦追寻着真相。
在马航MH370事故239名乘客中，有154名中国乘客。张起淮称，中国人一向讲究“叶落归根”，他们还在等待一个真相。“而就算以一个普通旁观者的视角，他们的要求也无可指摘。”
寻找真相是每位失联乘客家属坚持下去的动力
张起淮表示，马航MH370失联十周年之际，马来西亚政府对事故重启调查是一个好的开始，也衷心希望事故真相能早日调查清楚，涉及的各项法律问题也得到妥善处理，早日给失联乘客及其家属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