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钺医师节宣誓。

1939年12月毛主席写下著名的《纪念白求恩》一文时，刘世钺只有9岁，虽然他已参加八路军1年多时间，但还不是党员，对于共产党并没有清晰的认知。那时的刘世钺或许不曾想到，此后，他不仅加入了共产党，还会用一生践行白求恩精神——从8岁参军保家卫国，到19岁成为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的眼科医生，再到64岁离休后坚持义诊28年，他用一生诠释如何成为一个“大有利于人民的人”。

8岁参加八路军，既是宣传员又是战斗员

刘世钺做报告。

山西，形胜之地，关山险固，历来为兵家所必争。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军全面侵华，就把山西作为进攻华北进而占领全中国的战略要冲。同年，八路军深入山西各地，开始广泛发动群众、武装群众，建立抗日根据地。这股人民战争的革命洪流，很快便涌入了刘世钺所在村庄——今山西省晋中市榆社县河峪乡岩良村。

和战争年代的大多数孩子一样，活着已是万幸，刘世钺不敢奢望其他。然而，一切在1938年的春天发生了变化，三名身着八路军军装的战士走进了岩良村，为首的正是刘世钺的父亲刘和一。他站在乡亲们中间，详细讲解当前危急形势，宣传八路军抗日主张。短短两天，村里就有近百人报名参军，年仅8岁的刘世钺也跟随父亲加入了抗日队伍。

由于年纪太小，又经常吃不饱，8岁的刘世钺又瘦又矮，还不足步枪高，被分到了八路军129师宣传队。他们深入老百姓中间，以舞蹈、歌唱、戏剧等形式宣传抗日主张，揭发日本侵略者的罪行与谎言。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个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我们生长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无论谁要强占去，我们就和他拼到底！”这首《游击队之歌》是刘世钺在宣传队时唱得最多的歌曲，跟随129师的行军队伍，从太行山的崇山峻岭唱到冀南的广袤平原，从硝烟弥漫的战壕唱到丰收在望的麦田，从寒风凛冽的冬夜唱到旭日初升的黎明。时至今日，刘世钺仍清楚记得，每当他唱起这首歌，战士和乡亲们都会情绪激昂，誓要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

宣传队总是跟着作战部队一起行动，因此，小小年纪刘世钺就参加过不少战斗。

1940年，是抗日战争尤为艰难的一年。为打破侵华日军在华北实施的“囚笼政策”，八路军发动了百团大战。刘世钺所在的129师正是百团大战的主力部队。这一年，刘世钺刚满10岁。在战场上，他毫不畏惧，跟着战友一起打日军碉堡、破坏铁轨、袭击车站。用他的话来说，“我不怕牺牲，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牺牲自己也值得，因为每一名八路军战士都是这样想的。”

1941年，刘世钺又跟随部队参与了抗日根据地的反“扫荡”斗争，与战友们一起就地取材制造地雷，在日军可能行进的路上，在将要被“扫荡”的村庄房屋门后，在日军抢粮食的锅里，在各个路口、瓜田、菜园里都埋下地雷，让敌人寸步难行。

1945年秋，刘世钺在延安宝塔山下。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前，刘世钺前往延安，于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后被选派至北方大学医学院学习。他说：“当年和我一起参军的战友，大多都牺牲在了战场上。我能幸运地活到今天，就有责任替他们为党、为人民多作贡献。”1948年10月，解放战争太原战役打响时，刘世钺以军医的身份再次奔赴前线。

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从战士到军医，刘世钺在烽火硝烟中用行动践行自己的诺言：“为党、为人民多作贡献。”

19岁成为眼科医生，既要救命也要救穷

刘世钺开展临床教学。

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19岁的刘世钺被分配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工作，成为了一名眼科医生。

初到医院时，刘世钺面对的是“一穷二白”的窘境：医护人员紧缺，眼科治疗经验不足，设备简陋。在这种医疗资源匮乏的条件下，刘世钺只能通过练就过硬的技术，来弥补客观条件的短板，在设备不足的年代努力突破医疗极限，为更多患者点亮光明。

为此，他积极参加眼科进修班，还利用萝卜皮苦练手术手感，因为萝卜皮和人眼角膜的厚度相近，都是1毫米。就这样，刘世钺独创了“三无手术法”，让他在那个没有显微镜、没有人工晶体、没有进口材料的年代，仅凭肉眼就能完成角膜移植。

刘世钺还记得，1973年正定县的村民杨丙仁找到他时，左眼因角膜白斑已近乎失明，必须进行角膜移植手术。尽管当时医院连最基本的手术显微镜都没有，但刘世钺还是毅然接下这一艰难的任务，最终凭借20多年积累的丰富经验和过硬的技术，成功地完成了这台手术。“我对农民有着格外深厚的感情。抗战时期，住在老乡家，吃在老乡家，老乡还救过我的命。那么多战友牺牲了，他们大都是农民兄弟，我还活着，就要替他们照顾好老乡们。”这是刘世钺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也是他践行一生的行医准则。

刘世钺下乡巡诊。

1969年，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响应国家号召，组建一支医疗队奔赴赞皇山区。刘世钺主动请缨，成为这支医疗队的队长，带领队员们一个村子一个村子问诊，一户接着一户治疗。在得知一位腿脚不便的老太太被白内障困扰多年后，他带领队员翻山越岭找到老太太的家，在狭小的炕头上，凭借多年积累的经验为老太太完成治疗。在赞皇山区巡诊的日子里，类似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刘世钺带领医疗团队累计完成了3000余例手术，帮助许多村民恢复了健康。

刘世钺不止关心患者之疾，更深知患者之愁，经常主动帮助他们解决医疗费用难题。曾有一名视力几乎丧失的患者，因无力承担高额的治疗费用，已经打算放弃治疗。经过仔细检查后，刘世钺安慰他道：“放心，眼睛能治，费用不用担心。”随即，刘世钺一边制定治疗方案、准备手术，一边奔走于各科室协调资源，为老人减免费用，最终帮助老人恢复光明。

患者们常说：“刘大夫的处方单，是医院里最‘寒酸’的。”曾经有人拿着一张3.8元的药方，心里犯嘀咕：“这么便宜的药真能治病吗？”看出患者的疑虑，刘世钺便耐心解释道：“能用肉眼诊断就不做昂贵检查，能用基础药决不开高价药，这是我的原则。”对经济困难的革命老区患者，他还会默默垫付药费，并倡导医院同事捐款帮助其治疗。

刘世钺常常告诫自己的学生：“老百姓都不容易，要尽可能让他们少花钱。咱们当医生的，治病救人才是最终目的，可不能是为了挣钱啊！”

64岁离休不离岗，坚持义诊28年

刘世钺为患者诊眼疾。

对于刘世钺来说，离休不是为人民服务的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1994年，64岁的刘世钺从工作了40余年的岗位上离休，原本该享受晚年生活的他，却总想着能为人民多做一些事情。于是，在离休后的第一个周六，他便出现在了医院义务门诊的岗位上，不要报酬，跟过去一样耐心地看诊。此后的28年里，风雨无阻，从未间断，累计义务接诊超3万人次。

2016年，医院考虑到刘世钺年事已高，便决定不再安排他出诊。得到消息后，87岁的刘世钺连夜写下请愿信：“党和人民培养我成为眼科医生，给了我优厚待遇，我只有努力工作回报。离休后坚持义务出诊，不求报酬。我虽87岁，仍有能力完成门诊、讲课、带学生。能继续工作，就是对我最高的待遇和最大的快乐！”在刘世钺的坚持下，医院特批他继续出诊，直至新冠肺炎疫情爆发，考虑到他的身体健康，才最终停止了刘世钺的出诊安排。

然而，他的工作并没有因为停诊而停止。

刘世钺指教医护人员。

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眼科副主任医师仝春梅回忆说：“有一次，我遇到了一个比较棘手的眼科疾病。那时已经晚上9点多了，我鼓起勇气给刘世钺老首长打了一个电话，向他请教，并表达了歉意。老首长却和蔼地表示，‘没关系，我的手机24小时为你们开机。’随后，耐心地向我解答了疑惑。”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刘世钺对年轻医生总是格外有耐心，对他们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还将自己收藏的典型病例和临床经验制作成100多个课件，捐赠给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以及自己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学生。停诊后，刘世钺便以这种方式继续为老百姓看病。

在得知如今人们的疾病大多来源于饮食后，95岁的刘世钺又开始着手研究营养学。糖尿病患者应该吃些什么？心血管疾病患者又该吃些什么？他希望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做成幻灯片通过网络传播出去，让更多人吃得健康。“我没有专业,人民的需要就是我的专业。”刘世钺用实际行动诠释了这句话。

刘世钺为新生儿检查眼睛。

95岁的刘世钺从战火纷飞的岁月中走来，走到了繁荣富强、国泰民安的新时代，他见证了中华民族从苦难走向辉煌的壮阔征程，当谈到此刻的人生理想时，刘世钺脱口而出：“我的理想就是，不只我们国家，全世界的人民都能过上和平、安定的生活，不要战争，人人都能平等、友爱地活着。”

这是每一位幸存下来的战士最真挚的情愫，也是每一位牺牲的烈士最憧憬的未来。

来源：解放军报

作者: 田雯飒 林沁 刘松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