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祥

近年来，公检法题材剧集创作呈快速增长态势，但专门聚焦少年犯罪题材的作品不多。正在播出的电视剧《九部的检察官》中的九部，就是专指检察院中的第九部，负责未成年人犯罪诉讼。这一题材在市场上具有先天优势，特别是当下未成年人犯罪已经成为社会热议话题，往往牵动无数人的目光。未成年人为何会犯罪？会犯哪些罪？背后的原因是什么？除此之外，创作者该如何平衡真实案件的尺度与艺术创作，都非常考验主创。可以说，这部作品出现得正当时。其在未成年人犯罪表现出来的普及性、合理性、艺术性之间平衡较好，也拍出了一定的深度。

作品选择的第一个案例具有相当代表性。从学校食堂女生之间的争吵切入，讲述了校园中比较典型的女生之间的霸凌行为——少女姜筱洁在学校天台以跳楼的方式，逼迫另一名少女芸芸吃下避孕药，尺度比较炸裂。男主角雷旭进入姜筱洁所在学校担任法治副校长，做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普法教育课，正是他说“人生没有绝境”，让黑暗中的姜筱洁主动找到他，讲述自己被性侵的不堪往事。随后雷旭在追查过程中，发现了姜筱洁作为受害人的同时也是施暴方——只因为芸芸偶然看见了她包里掉出来的避孕药，这样实际上是两个案件交叉重叠在姜筱洁一个人身上。这样的处理能够让案件更加集中，同时也让未成年人犯罪的呈现显得更为复杂。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到了未成年人周乔毫无顾忌地入侵网络，看到因为容貌自卑的女孩敲诈他人弄钱整容，进而牵扯出一些隐秘的校园裸贷、套路贷。而在面对检察官、警察的审问时，这些未成年人可以面不改色地撒谎，甚至展现出了较强的反侦查能力，在面对亲人时又展现出冷漠与决绝……未成年人的世界，远不如我们想象的美好。

鲜花需要阳光与雨露的滋润，才能娇艳绽放，但是阳光下往往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和罪恶。未成年人是需要保护的群体，但是查究他们的犯罪会发现，往往是培育鲜花的土壤和生态出现了问题。在第8集，主创给了我们一个看似相对美好的结局：姜筱洁逼迫芸芸吃的不是避孕药，而是维生素。检方对他们三个人决定不提起诉讼。如果主创仅仅止步于此，它的批判和思考的力度也就大大被削弱，沦为一部浅显的类似美化宣传的作品。

但作品在两方面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一方面，它展示了未成年人令人窒息的家庭环境，比如姜筱洁的母亲是事业有成的商界精英，但饭桌上她和母亲两个人各自看手机——这是内心隔阂的象征。有一个镜头是筱洁的魂灵游走出来，看着远处饭桌上一直在给自己讲大道理的母亲，生动展现了少女孤独苦闷的内心世界。在调解室，周乔的父亲当着检察官的面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周乔的母亲瞬间从椅子上躲到后面掩面痛哭，而指间是清晰的伤疤。简单几个镜头，将一个家暴家庭的残酷不堪展现在观众面前。另一方面，作品不仅仅展示未成年人犯罪及家庭原因，还展现了社会的黑暗面——随着剧情推进，我们看到了所谓的电竞网吧允许未成年人上网过夜，看到了道貌岸然的陈检察长成为涉黑涉罪的仕杰集团的保护伞，看到了姜筱洁的赌徒父亲如何与仕杰集团苟合出卖女儿……

作品将检察官职场的日常与未成年人犯罪两个世界进行同步融合，应该说是一种创新。它首先让检察题材剧展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的生活状态。特别是开篇几集，以喜剧手法展示男主角空降九部担任主任，与四名性格各异的女性下属之间的明争暗斗，让人忍俊不禁。它打破了我们对这部作品严肃而沉重的预期，张译也因为这种喜剧化的角色打破了近年来他相对刻板的形象塑造。但随着剧情的推进，这两个世界的融合就显得有些拖沓，职场的喜剧性消失，剧情也变得日趋沉重。而如何继续保持作品在犯罪灰色调性与未成年人题材应有的阳光感之间的协调，如何更为科学合理地展现犯罪背后的社会原因，这对主创依旧是考验。（作者为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