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院：涉软件代码技术秘密案件，如何审查原告是否明确秘点？

法院认定是否构成商业秘密不以提交计算机软件源代码为前提

阅读提示：在绝大多数商业秘密案件中，最高人民法院的裁判观点均认为权利人在起诉时应当明确主张保护的具体内容，至少应当在一审法庭要求释明后明确，否则应视为诉求不明确，未完成举证责任，判决驳回诉讼请求。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案件都要求原告必须明确秘点内容。本期，李营营律师团队对侵犯商业秘密民事纠纷案件逐一梳理总结，同时结合多年来丰富的办案经验，形成与民事案件有关专题裁判文章，与各位读者分享。

裁判要旨：在涉及计算机软件源代码商业秘密案件中，法院认定是否构成商业秘密不以提交计算机软件源代码为前提。

案情简介：

1. 北京元鼎时代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元鼎公司”）成立于2003年，经营软件开发业务。2018年5月21日，元鼎公司与洛阳银行签订软件采购合同，洛阳银行采购的软件产品包括腾讯蓝鲸智云平台企业版软件、元鼎蓝鲸智能运维平台，合同总价款为135万元。

2. 2015年11月25日，被告屈战斌入职元鼎公司，任技术总监，并在劳动合同中约定保密条款。2016年1月4日，被告李德鹏入职元鼎公司，任技术经理，劳动合同中同样包含保密条款。

3. 2019年初，屈战斌、李德鹏从元鼎公司离职，屈战斌离职时职务为副总裁，李德鹏离职时职务为技术总监，均能接触涉案技术。

4. 2019年5月，被告郑州厚诺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厚诺公司”）成立，屈战斌为公司法定代表人，屈战斌、李德鹏系该公司股东，经营软件开发业务。

5. 元鼎公司发现厚诺公司中标洛阳银行、平顶山银行的招标项目，并向洛阳银行、平顶山银行提供与之相同的计算机软件服务。元鼎公司向郑州中院起诉，要求三被告立即停止侵权、赔偿损失450万元。

6. 2021年8月17日，郑州中院认为元鼎公司主张保护的秘点为三个已被登记软著的计算机软件，并未明确其主张保护的商业秘密的具体内容，一审判决驳回元鼎公司诉讼请求。元鼎公司不服，上诉至最高人民法院。

7. 2022年6月23日，最高人民法院认为元鼎公司明确了秘点内容，但未举证证明被告存在侵权事实，二审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案件争议焦点：

元鼎公司主张的技术秘密是否符合法定构成要件？

法院裁判观点：

一、原告元鼎公司多次明确其主张的技术秘密为三个平台软件的源代码

最高人民法院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九条规定，商业秘密是指不为公众所知悉、具有商业价值并经权利人采取相应保密措施的技术信息和经营信息。商业秘密具有不为公众所知悉、商业价值性、权利人采取相应保密措施三个特征。原审庭审中，元鼎公司多次明确其主张的技术秘密为元鼎蓝鲸智能运维平台V2.0、元鼎蓝鲸SmartCMP平台、元鼎容器云管理平台三个软件的源代码及洛阳银行一期项目所涉及的研发资料、研发费用。二审庭审中亦明确以原审庭审主张为准。故本院认定前述内容为元鼎公司主张的商业秘密范围。

二、计算机软件源代码属于技术信息范畴且一般并不公开，被告未能证明公开

最高人民法院认为，关于是否为公众所知悉，计算机软件源代码属于技术信息范畴，且一般并不公开，认定是否构成商业秘密不以提交计算机软件源代码为前提，拥有计算机软件著作权登记证书亦并不等于计算机软件源代码已被公开。屈战斌、李德鹏、厚诺公司未提供证据证明元鼎公司主张的软件源代码、研发资料、研发费用等信息已经公开，可认定上述信息尚未公开。

三、原告元鼎公司主张保护的计算机软件源代码满足秘密性和价值性要件

最高人民法院认为，关于商业价值，计算机软件属于一种重要的技术信息，开发者为其投入了大量人力财力，软件可为开发者带来经济利益，具有商业价值，研发资料、研发费用信息已具有一定商业价值。关于权利人是否采取了相应保密措施，应当根据所涉信息载体的特性、权利人保密的意愿、保密措施的可识别程度、他人通过正当方式获得的难易程度等因素，予以认定。元鼎公司与屈战斌、李德鹏签订的劳动合同中有保密条款，约定屈战斌、李德鹏对元鼎公司的技术秘密承担保密义务，可以认定元鼎公司对其技术秘密采取了相应的保密措施。

综上所述，最高人民法院认为，原审法院认为元鼎公司未提交其主张代码及研发资料的具体载体及具体内容，仅通过软件采购合同对软件产品清单的约定，不能确定元鼎公司要求保护的研发资料中相关技术秘密的具体内容和范围，系适用法律错误，本院予以纠正。

案例来源：

《北京元鼎时代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屈战斌等侵害技术秘密纠纷民事二审民事案》[案号：（2021）最高法知民终2389号]

实战指南：

一、注意了！涉计算机软件源代码的商业秘密案件，原告未提交具体的计算机软件源代码不意味着必然败诉。

虽然本案中的原告在二审中仍然取得败诉结果，但是最高人民法院却在二审中纠正了一审法院判其败诉的理由，最高人民法院在本案中明确表达了法院认定是否构成商业秘密不以原告提交计算机软件源代码为前提的裁判观点，该观点在商业秘密案件裁判规则中极具“特色”。因为，在多数商业秘密案件中，最高人民法院的裁判观点均要求原告必须明确主张保护的秘点具体内容，并提交相应载体予以证明。本案中，原告仅向法院提交了其中两个计算机软件的著作权登记证书，并未提交其主张代码及研发资料的具体载体及具体内容，但最高法院仍认为其主张的技术信息构成商业秘密。

二、原告及代理律师在涉软件源代码商业秘密案件中，最好不要“以身试险”。

虽然本案中最高法院认为法院认定是否构成商业秘密不以原告提交计算机软件源代码为前提，理由是即使原告没有提交具体的源代码内容，仍不影响法院认定计算机软件源代码是否公开。但是，上面我们谈到该观点极具“特色”，不可作为一般性的裁判规则进行参考。原因是，如果原告仅提交软著证书未明确具体的代码内容，鉴定机构一般很难做非公知鉴定。法院如果审查秘点是否公知，只能靠举证规则完成，严格意义上讲这是不严谨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原告不提交具体秘点内容，就无法对原被告技术信息是否一致或是否相似进行鉴定，也只能通过举证规则完成。如此一来，法院对案件基本事实的审查全借力于当事人举证质证程序，司法鉴定程序难以介入，是不利于案件的审查、认定的。这也是多数裁判观点认为原告必须明确秘点的原因之一。原告及代理律师在涉软件源代码商业秘密案件中，最好不要“以身试险”，因为不是所有的商业秘密案件都能在最高法院审理，也不是所有的商业秘密案件一审判决都能在最高法院得到纠正。

专业背景介绍：李营营，北京云亭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业务培训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北京企业法律风险防控研究会第二届理事会理事，高级企业合规师，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民商法硕士（公司法方向），拥有证券从业资格，专注于商业秘密民事与刑事、与技术相关的争议解决和保护、民商事诉讼与仲裁、保全与执行等实务领域，在最高人民法院、各省级高级人民法院成功办理多起重大疑难复杂案件。李营营律师深耕知识产权民事纠纷和刑事犯罪领域多年，对涉知识产权（尤其是商业秘密民刑案件、与技术相关的合同纠纷、商业诋毁等不正当竞争案件）相关法律问题均有深入研究。李营营律师代理的多起知识产权民事案件获得判决的胜诉结果，代理多起客户作为原告成功争取法院3倍惩罚性赔偿，代理的多起被告客户成功争取法院判定不构成侵权的胜诉结果，代理多起被害企业成功启动刑事立案、刑事追诉、成功争取犯罪分子得到刑事处罚结果；代理多起被告人/被告单位处理的涉商业秘密犯罪刑事案件也取得了无罪、检察院决定不予追诉的良好效果。同时，李营营律师在商业秘密体系建设领域，也具有丰富的项目经验。协助多家企业客户完成企业商业秘密保密体系运行情况的法律尽职调查，成功为多家企业客户建设完善的商业秘密保密体系。在5类技术合同领域，李营营律师团队围绕不同业务领域下技术合同签订以及履行中风险点，形成了数百篇专题研究文章，熟悉该类合同纠纷常见风险点和解决方案。在民商事争议解决领域，李营营律师成功代理多位企业客户在多例合同纠纷案件中完成诉讼目的，善于以高效的沟通和专业的能力在短期内为客户快速回款，通过商业谈判、诉讼打击、第三人债务加入、调解和解等手段有效保护客户合法权益。截至目前，李营营律师在“法客帝国”“民商事裁判规则”“保全与执行”等公众号发表与技术、商业秘密、公司实务、保全与执行等话题相关专业文章百余篇，多篇文章被最高人民法院和各地法院转载，广受业内人士好评。李营营律师团队一直致力技术保护和与技术有关的争议解决，多年来深入研究技术委托开发合同、技术合作开发合同、技术转化合同、技术转让合同、技术许可合同、技术咨询合同、技术服务合同、技术培训合同、技术中介合同、技术进口合同等与技术合同相关的争议解决，在该特定领域内发布了数百篇专业文章，对技术合同纠纷案件有扎实并深入的研究，熟悉该领域内常见、多发的问题和争议焦点，熟悉法院实务裁判规则，擅长拟定各类技术合同，能够迅速精准识别合作的风险和合同漏洞，可以协助开发方或委托方提前控制好法律风险，提供风险应对方案、及时解决风险，推动技术项目安全高效运行。2022年，李营营律师结合多年来办理大量执行审查类相关业务的经验，以真实案例为导向，对各种业务场景下的主要法律问题、典型裁判规则、风险应对策略和解决方案建议进行类型化汇总和归纳，合著出版《保全与执行：执行异议与执行异议之诉实战指南》。接下来，李营营律师团队会陆续出版商业秘密实战的相关书籍、技术合同纠纷实战指南、不正当竞争实战的相关书籍、知识产权犯罪的相关书籍。